新華社合肥5月2日電(記者朱青 馬姝瑞)當親戚朋友們?yōu)橹袊e世矚目的大科學裝置“人造太陽”實現(xiàn)1億攝氏度運行的新聞驚嘆時,他們沒想到沈旭,那個家里不太說話的小伙子,和“人造太陽”會有什么關(guān)聯(lián)。
在他們的印象里,沈旭始終都是個“勉強有書讀,還好有工作干”的普通焊工。然而,正是沈旭和成百上千位如同他一樣的中國“超級焊工”們,用超越想象的高超工藝和精湛技術(shù),將包括“人造太陽”在內(nèi)的世界頂尖科學家們的理論設(shè)想一一付諸現(xiàn)實。
休閑西裝、牛仔褲、細邊眼鏡,33歲的沈旭看起來文質(zhì)彬彬,完全不像一個焊工。事實上,他和同事們也確實不再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焊接工人,他們不但是焊接專業(yè)碩士,還是受到認證的“國際焊接工程師”。
沈旭所在的中國科學院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研制中心,正是我國“人造太陽”自主設(shè)計研制的地方。簡稱為EAST的“人造太陽”又名“東方超環(huán)”,是國際磁約束核聚變最前沿的實驗裝置,也是世界上首個非圓截面全超導托卡馬克實驗裝置。
在面臨能源危機的當下,人類未來的命運聚焦在尋找更加持久的清潔能源上?!叭嗽焯枴钡目茖W目標是讓海水中大量存在的氘和氚在高溫條件下,像太陽一樣發(fā)生核聚變,為人類提供源源不斷的清潔能源。
2006年9月,中國自主設(shè)計建成了EAST,十余年間,經(jīng)歷了多輪改造升級。2009年進入研制中心工作的沈旭和他的同事們一起,大量參與了EAST裝置的研制工作。他也伴隨著“人造太陽”的不斷突破,完成了一個普通焊工到工程師的成長和蛻變。
“EAST里面的部件基本上都是我們制作或者參與研發(fā)的,并且做了很多維修和意外維護工作,保障EAST的正常運行?!鄙蛐裾f。
中國工程院院士李建剛在談起EAST時曾驕傲地說:“現(xiàn)在這個裝置里幾乎每一個部件都是我們自己做的?!痹跓o數(shù)科學家和像沈旭一樣的工程師們夜以繼日地工作下,中國在開發(fā)核聚變能的道路上,才最終得以成為領(lǐng)跑者。
2016年4月,中科院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將自主制造的關(guān)鍵部件離子回旋天線交付法國原子能委員會用于建設(shè)托卡馬克裝置WEST。這是中國首次向國際輸出達到核標準級(國際業(yè)界最高標準)的核聚變關(guān)鍵部件。
在這一具有重大意義的時刻,前來交接的法國原子能委員會代表加布里埃爾·菲奧尼在交付儀式上滿懷情感地說:“離子回旋天線的制造,需要長度很大、難度極高的無縫焊接技術(shù)來實現(xiàn),中國的焊接工人們手工完成了這一無法想象的工作,因此,科學的榮耀不僅僅屬于偉大的科學家們,也同樣屬于那些偉大的中國焊工們?!?/p>
雖然沒有參與這一項目,但沈旭對這一對焊工工作的評價表示:“榮耀沒想過,我就是喜歡挑戰(zhàn),挑戰(zhàn)每個獨一無二的難關(guān),喜歡那種在路上的情懷?!?/p>
沈旭所說的“情懷”,大約是他身后墻壁上掛著的一個又一個國家科學技術(shù)進步獎證書,也是他拒絕的一個又一個獵頭發(fā)來的高薪邀請,是他說“能與科學的進步聯(lián)系在一起,能為國家科技進步貢獻力量”時的羞澀與堅定。
“在這里,每一個項目都是為科學裝置制造的獨一無二的設(shè)計,把科學家的設(shè)想變成現(xiàn)實,挑戰(zhàn)是無窮無盡、超越想象的,但是當你真的把不可能的東西做出來了,成就感也是無可比擬的?!鄙蛐裾f。
沈旭把焊接這個工作稱為“工業(yè)裁縫”,在他眼中,這門可以將各種材料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接合的技術(shù),做到極致可以成為“藝術(shù)”。
沈旭最難忘的是作為焊接負責人承擔國家重大科學裝置、中科院高能所散裂中子源-反射體插件鋁容器焊接任務。
“鋁合金筒體厚度達到40毫米,直徑為1米,焊縫總長度為20米!”沈旭說,“除此之外,鋁容器內(nèi)部裝有三四噸金屬部件,導熱極快?!?/p>
整個工作持續(xù)了近3個月,由兩名焊工交替手工完成?!凹词勾髦奘痔?,也無法隔絕數(shù)百度的高溫,一個人只能焊幾分鐘就得換人,手燙得受不了?!鄙蛐裾f。
沈旭依然在追求更多的挑戰(zhàn)與進步。他剛剛提交了攻讀博士學位的申請,“想在焊接領(lǐng)域更深入地做一些事情。”他笑著說。此外,他還在參與籌備特種焊接技術(shù)安徽省重點實驗室的建設(shè)。
“我想把以往焊接方面的經(jīng)驗歸納總結(jié)出來,為中國聚變工程實驗堆的建設(shè)貢獻綿薄之力?!蹦贻p的沈旭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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